单单马

明楼反复承诺，可以随时取出来玩，明台才松了手，同意将吊床从树上解下来。阿诚和明台一起帮忙抱着另一头，跟在明楼后面一起把吊床放归原位，走着走着就回到了东侧的厢房。

明楼单手移开床头边上的台架，露出后面墙上砌着的矮门。摸着槽孔轻轻一拉，提着油灯猫身进去了。

明台看见是个黑屋子，赶紧跑开，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门口吊灯的光亮刚好晃晃悠悠照在他小脸儿上。阿诚站到矮门的墙边，探头张望，只能看见虚晃的油灯照着的一片，像是个暗室。

明楼点着了几盏壁灯，转头出来拿吊床。视线交错，好笑地揉揉阿诚脑袋：“又不是什么机密，想看就进去看看。”

阿诚得了令，大大方方也跟着进了暗室，左瞅瞅右瞧瞧。

暗室藏在内外隔壁墙里，贯通整个东厢，只在房内留了暗门，外面丝毫不显。本是建起来避祸躲战的，不过现在就是个杂物间，大多堆放着明楼小时候的物什。

明楼把吊床放在防水油布上包圈好，直接摊放在桌上好随时拿取。

“看什么呢？”阿诚低头垂眼在一个垫了樟木板的小箱子前徘徊，明楼蹲下来翻捡翻捡，大部分是自己以前读过的各种书本，还有些手稿讲义，毫不吝啬地称赞：“眼光挺好啊。”

阿诚腼腆地露齿一笑，眨巴眨巴眼睛。

吃穿用度上，明楼不乐意自家小孩子受半点委屈。不过旧书，倒的确能另当别论。

明楼嘴角上挑，大手一挥：“搬走吧。”

阿诚轻轻贴上箱子拍一拍，蚂蚁搬家地掏两本抱在手上，昂首挺胸刚想往外走，就被提起来放在箱子里，“坐稳了！”连箱子带人被推出了暗室。

明台也不搓地上的砖缝了，跑过来瞧是什么大宝贝。

阿诚手一撑腰上使劲，轻轻松松自己跳出来，回身看看有没有把书本坐折页了。明台无聊地撇撇嘴，靠到阿诚身边两根手指拽拽他衣摆，抬头期期艾艾道：“阿诚哥，晚上咱们一起睡觉吧？”

阿诚不点头也不摇头，拿过油灯: “走。回你房间。”

明楼看看明台，摩挲着下巴坏笑道：“乡下老宅子嘛。看见什么怪东西，嘴甜一点，叫声  ‘阿姨好’就没事了。”

“大哥……”阿诚翻翻眼白，拉起明台捂在耳朵上的小胖手，尽量把油灯提到他眼前。

明台哆哆嗦嗦：“哥哥晚安……”手攥着手出了门。明楼远远看，明台胖鹌鹑一样挤着阿诚，俩人走着走着都快蹭到墙上去了。

摇头笑笑，慢悠悠把门闭上，从小箱子里随手抽一本书，坐在灯下翻看。

看了几十页，才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和推门声。阿诚回身落好门闩，冲明楼笑一下，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箱子旁边收拾。

明楼乐不可支：“你现在整理得这么整齐，搬回家不还得再整一次？”阿诚挠挠脸，又一本一本把书放回箱子。

当啷一声响儿，吓得阿诚心里打鼓缩脖子。

不知从哪里跌出个金光闪闪的物件砸在地上，晃得他眼前一亮。

闭上嘴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傻气，然后抬头跟明楼确认道：“书里面掉出来的？”

“是啊。书中自有黄金屋嘛。”明楼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过来，揉揉阿诚脑袋调笑道：“差点叫‘阿姨好’啦？”

阿诚装糊涂摇头：“为什么呀？”捡起地上的小物件疑问道：“大哥，这是什么？”

明楼接过来看。

其实是黄铜质地，做成个砍骨刀的模样。刀背刀刃刀把齐全，在暗纹鹿角小握柄上钉铆咬合。

不过把砍骨刀微缩做成一枚银圆大小，看起来就像个扑克牌里的黑桃心 ，精巧可爱，刃也不锋利，就是个小玩具。

 “可惜不是金子的。”递回给阿诚：“老太爷以前给我做的小砍刀，不嫌弃的话也归你?” 老太爷手巧，喜好琢磨这些，总说要不是高祖谆谆教导，自己肯定能成个顶尖的手艺人。因而明楼幼时的许多玩具都是老太爷亲自打造的，精而不奢。

 阿诚才不介意，眼神亮晶晶的比小砍刀还闪耀上几分，双手捧着安安静静坐回小板凳上，也不去折腾那箱子书了。拿着金灿灿的小东西，一会儿举起来迎着灯，一会儿放到眼前。摸摸握柄的弧度，指尖弹弹刀背歪头听叮啷脆响声儿，趁明楼不注意，还用肉肉的指腹贴着边刃，抚弄一番。

明楼没料到他这么稀罕这小物件，一手虚扶在额角，抬眼从指缝里瞧他。

将手腕套进挂绳，松松垮垮，一甩手就坠着往下滑。放进裤兜儿里，走两步跳一跳，好像随时会掉出来。阿诚在房间里背着手走了几圈，扒拉了条像样的细绳，穿起来挂在脖子上，挺着胸脯，不停低头看。

歪头想想，金光闪闪的，似乎有些太张扬了。

复又从脖子上摘下来。抓耳朵挠头发，一副烦恼样子。

捣鼓了半天阿诚才转身，拉开步子，神气地在书桌旁边走来走去。明楼从书中抬头，仿佛才注意到阿诚。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瞬间，高高翘起的嘴角微微僵一僵。

阿诚将绿绳子打个结，死死拴在裤腰。绳另一头绑了金灿的小砍刀，吊儿郎当地贴着腿面晃悠悠。明楼调整调整表情，摸摸鼻子笑道：“不错......”一时也说不准，他这模样到底是像个小庄稼汉，还是像地主老财家的纨绔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