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马

【楼诚】月明星稀 64

热度起起伏伏,闭眼是白昼,睁眼已经是灯火摇曳的时候。

身子烧得化开般聚不拢力气,阿诚懒洋洋地眨眨眼,醒来了,侧了侧头,从黑暗里追着亮处的明楼看。

明楼就着一点光,手上照例托着本书,却是仰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雨打树枝落在屋檐的声音,噼噼啪啪。

苏州这段时间的天气也奇怪,白日不管阴晴,入夜了总得落水,或缠缠绵绵,或轰轰烈烈。

阿诚看了一会儿眼睛泛酸,合上眼皮就像被浆糊粘上,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天还是擦擦黑,瞧不出过了多久,倒是雨停了,只能听到大叶片儿上零星溅起的水花儿声。

阿诚暗自反省回顾,总觉得这次生病仿佛特别难受难挨,藏掖不住不说,睡一觉也不见好;被这样悉心照料看顾着,效果立竿见影,不出三个月,就被惯成了个软蹋蹋的娇气包。边琢磨,边张嘴对着“罪魁祸首”明楼的背影嚄---嚄---地吐气,也散散热。

结果明楼这回仿佛背上长眼,正好转头,抓他了个现行,拉长音打趣道:“你喷火球呢?”

阿诚赶紧闭眼,嘴里含糊几声,煞有介事慢慢翻个身,假装是在做梦。还没等到明楼近前“盘问”,就真的直接梦周公去了,没听见明楼呼噜着他头毛的有感而发:“跟野草一样。”强韧的生命力。

等阿诚从床上爬起来,太阳高得都看不见了,明楼还是坐在老地方,淋着窗边的日光。

按着惯例笑着打招呼:“大哥,早啊。”睡得眼眶上粘连了一圈黏腻东西,阿诚搓一搓才将眼睛恢复到正常大小,惭愧地问道:“大哥,您没睡啊?”

“早啊。睡了,”明楼笑着起身,左手药碗右手粥碗地坐来床边,低头用润泽的唇探贴阿诚干燥的额头:“还是有些低烧。来吧。”

阿诚下意识捂捂自己脑门痒痒的地方,擤擤鼻涕抹抹指头,爽快从明楼手中接过汤汤水水。干完一碗再来一碗,点着小肚皮,拖着步子和明楼一起屋里绕圈消食。

明楼见阿诚体力恢复地不错,提议:“出去走走?”睡了个对点儿,别真睡趴下了,得放放风。

“嗯。”阿诚从善如流,吸溜着清鼻水披着明楼的外套,裹了层防风大氅似的,只露脑袋和脚后跟儿。

雨后空气特别清爽新鲜,推开门就被流动的小风儿托绕,但光线太抢眼,耀得阿诚脚下蹒跚两步。

“大哥,午安啊。”阿诚还是落到了明楼怀里,眯眼看日挂当空,扭捏着重新打招呼。

原来这都已经大中午了。

明楼贴心地给台阶:“人生病的时候能吃饭、能睡觉,都是好事。充足的营养和休息,非常有利于身体的调整修复……”

越说越慢,阿诚也随着明楼的目光抬头,见钟伯从走廊另一头匆匆走来,后面还跟这个没见过的小年轻,身上穿着西服衬衫,却跟咸菜一样皱巴,头发缀着发蜡也是东倒西歪。

那咸菜西服见到青年才俊潇洒翩翩的明大少爷老妈子似的抱着个娃遛弯儿,吃了一惊脚下一顿,然后才大步冲上前,急道:“明先生,救命!”

“小周?怎么了?你人没事吧?”明楼回护一下怀里的阿诚,阿诚顺着力道驯服地扭身,并将下巴放在明楼肩头,竖耳朵听:“别急,慢慢说。是需要找我,还是找我大姐?”

小周周远,是明家苏州钢铁厂的文员,年纪不大却得力,也是老资历了。明楼虽名义上参了股,不过向来是挂名儿,并不直接参与厂里日常运作,因此跟小周只称得上认识,没什么交集。

“找您!唉呀!明董事长不是早上回上海,现在在半路上么?!联系不上她,只能来找您!”

“你先稍等。”明楼把阿诚放到地上,确认:“自己可以走回屋么?”

“可以。那大哥我回去啦。”肯定地回复,然后微微点头道:“再见。”

周远发现小孩子最后这句是在跟他打招呼,忙不迭摆摆手也回道:“欸 ,欸,再见,再见。”

阿诚不回头,不过步子慢吞吞,周远嗓门大又急的,囫囵听到大概:“厂里工人今天罢工!刚好有些日本专家在,一边儿慷慨激愤,一边儿鼻孔朝天,来来往往乱七八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最后是起了冲突,现在是闹得不可开交!厂长派我来请示明董事长,可这……”

“有人受伤么?”

“工人们都还好,就是……”明楼一下问到点子上,周远战战兢兢,却也掩不住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就是那几个日本人被揍得头破血流。”

原来是捅了篓子,下面人抹不平,等人来收场呢。

“钟伯,麻烦您先给苏海官道上的那家油库拍封电报,看时间大姐的车应该就行到那附近;另外,也通知家里和总社的秘书,万一半路没能拦下人,大姐回到上海也能立即收到消息。我先去厂里看看情况。带路吧?”

“是,明先生。”小周仿佛得了主心骨,迅速来了底气。

阿诚蹭着墙走得再慢,也摸到门边儿了。忍不住回头偷看。

刚好明楼在走廊另一头也自然而然地望过来,看小人“卡”在房门上就是不进去,纵容地笑笑,手指远远点两下,做了个口型:乖乖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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