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倒是没退步子,只脖子往后仰了仰,认真想了想,应道:“要的。”
明楼咚咚敲案机,严厉问道:“要什么?”
“要遵守,没有大人陪,一个人不去河边。”阿诚把句子完整重复一遍,抬头向明楼乖乖认错,“大哥,对不起。”
“大晚上的,知不知道危险?!你啊!”明楼训一句,两步离近,又来咚咚敲阿诚脑袋:“该不该挨揍!啊?”
阿诚学聪明了,并不“自投罗网”,眨眨圆眼睛,友好建议道: “不挨揍?”
罚过站了。
明楼依然绷着脸:“那再犯怎么办?”
“再犯再……”揍?不不不。阿诚及时更正思路,摇头保证道:“不会再犯了。”
反应还挺快。
“好。”既然和平达到目的,明楼也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算是翻篇 :“今天就到此为止。以后看你的表现。”
阿诚答应: “晓得哉!”
“嗯。”明楼拨拉几下阿诚头发,捏捏透着水红的小脸,使劲搓他耳朵,接着训诲道:“还有啊,别只把脸搓得白白净净。记得脖子和耳朵背后也要洗,听到没有?”
将搓下来的泥条条,递到阿诚眼前晃。
阿诚呼呼吹气,嘿嘿嘿傻乐着咧身子向后躲开。
“你还好意思嫌弃?”明楼嗤笑,自己拿手帕擦干净手,指着几步跳上床的阿诚,用恐吓明台的办法唬道:“再洗不干净,小心身上长虫子咬你。”
阿诚背对着明楼跪坐在床沿,自觉地铺展凌乱的被窝、叠整衣物,吐吐舌头分享经验道:“虱子蛋!哈哈。我以前好久不洗澡,头发上住了挺多。没事就抓一个,哔啵!”越说越兴奋,还腾只手出来表演嘎嘣掐碎虫子的场景。
明楼站到床边,稍微弯曲膝盖虚撑在阿诚身后,以免他滚下床;两只手,一下儿一下儿,轻轻地抚摸阿诚带着皂角香味的头顶。
阿诚却以为明楼在找虱子,回头解释:“现在没有了。”仔细回想,觉得挺神奇:“好像自从我来了你家,就没抓到过了。” 现在开心的事情太多,他也不需要再以此为乐了。
明楼刚心疼怜惜他半秒,就忍不住来气:“好好说话!”一手转而弹阿诚的脑门。
阿诚捂脑袋:怎么没有好好说话了?
明楼眯眼:自从什么以后?
阿诚莫名其妙:啊?来你家以后啊。
明楼换个地方,改捏脸:谁家?
阿诚歪头:…..明家?
保得住额头就捂不住脸蛋。
阿诚急中生智,转身往明楼怀里扑。
明楼有些吃惊,却还是即刻兜住他屁股。
双手自然被限制。
阿诚挂在明楼身上,还将整个脑袋躲在他脖子肩膀间,自以为安全了。
明楼稳稳托着人,冷笑哼一声。昏招。
顺手就拧。
就听阿诚闷哼一声跳回床上,揉揉两瓣肉,乖乖改口道:“自…从?自从我来了我家以后!”
明楼是这个意思,但阿诚这句子真说出来,听着奇奇怪怪。再一转念,又有点厌烦自己,怎么还同他追究起字眼来了。见阿诚小可怜一团儿蹲在床角注视自己,明楼和颜悦色,重新张开双手,试图补救。
得亏阿诚是个不计前嫌的,摇晃两秒,蹬腿,再把明楼扑了个满怀。
别看缩在一起瘦瘦小小的。
冲到怀里,就是个沉甸甸的实心小秤砣,还咯咯笑得乱晃。
明楼这回哄奶娃一样,手掌轻拍,还有节奏地一颠一颠。担心阿诚有些兴奋过头: “好了,先睡觉。这些,明天再收拾。”
有些潮湿的那床被子,和多余的衣物一起,被撤下搁到旁边的脚凳上。
费劲地躺平,明楼和胸前驮着的顽固“大包袱”讲道理:“睡吧?啊?”
阿诚不动,只将眼睛闭上了。
明楼侧个身,把阿诚从胸口抖下来。
阿诚侧躺到床上,也不去找枕头,仍保持窝在明楼怀里的姿势。
明楼无奈,继续半抱着这个小无赖。
静寂片刻。
明楼几乎以为阿诚快睡着了,差点错过轻飘飘的一句:“大哥……”被窝里,声音有些失真。
“嗯?”鼻腔浅浅共鸣。
“我不是去河边玩水的……”
“是么?”明楼当然知道。
阿诚埋着头,闷声慢慢地道:“大哥送我的小砍刀。被我弄丢了。”
“哦?”若阿诚不提,明楼并不会问。可他也很乐意阿诚这样,向他吐露心声。
可是阿诚突然又不吱声了。
明楼悄悄往后侧点身低头,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正巧阿诚也抬头;两道目光撞在一处。看不清楚表情,只有眼神在暗夜里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