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刚开始叫牌,这边也都点上了烟。
听差的和小丫头退后两步壁画儿一样立在侧旁。
明楼深陷在沙发中翘着脚,右胳膊惬意地搭了扶手,拾了一圆底方纹的琉璃烟灰盏,无比熟练地架在自己膝头。
明锐东还在时,许儿女小酌,但从不准吞云吐雾。若是搁在一年前两家聚会,必是明楼带着明鑫找个地方,叔侄俩安静翻书。
不过明楼读书是个能融会贯通的,聚众抽烟这种事情自学成才也不在话下。
有长辈在,话题也都规规矩矩从‘想当年’聊起。
聊着聊着就说到‘明堂带着明楼和一帮小子,偷摘有主的果园子,被放狗追’这茬。明锐南百讲不厌,听得和说得人,也都总能一起哄堂大笑,气氛无比热烈。
明堂正在算计着跟牌,无神分心。
明楼事不关己的样子刚接话:“可怜大哥被抓住,绑树上大半天。”就见阿诚直着腰板的身影从门前一晃而过。
明锐南哈哈直乐,幸灾乐祸地仿佛谈论得不是自己的亲儿:“怪明堂跑得慢!”
有当事者笑道:“看园子那谁,张老头?人家虽然腿瘸,架不住地形熟练,还有帮手啊!”
这会儿明堂得空,举着一手牌回头接话:“可不!前两年见着他,还牵着那俩喜欢流口水的大狼狗,提防我摘他果子!也不看看我家明鑫都多大了!我还能稀罕干这事儿。”
“男孩子小时候都这皮样儿!”
阿诚正不声不响地跨进门,顺着墙边儿坦然自若地靠过来。
明楼微仰着下巴,从喉咙里连吐出四、五个烟圈儿。
由小散大,白烟圆圆整整地在空中列队腾空。
阿诚挨到扶手边,撅撅嘴轻轻吹口气。
烟圈就像被狂风撕裂般无序地扭曲,边角甚至还逆风飞扬,拉出长长的丝,逐渐彻底隐没在空中。
明楼深深吸一口,又变化着节奏推了一轮。阿诚兴致不减,想上手戳戳烟圈的空心,到底忍住,小声贴着明楼耳朵执意关心道:“那大哥后来,怎么样了呀?”
什么后来?明楼挑眉,鼻息轻哼,掸烟头的同时,和气地打发人:“别待在这儿了,烟火缭绕的。”
才进来一会儿就熏得带出半眶泪,阿诚使劲睁大眼睛,将明楼膝头的烟灰盏接过来捧在手里。
不知是谁多事,这时候来一句:“也不都调皮嘛!明楼和明鑫就从小都是文静懂事的。”
明堂嗤嗤笑道:“就是太文静,跑都不会跑! 就是那次,狗直接把明楼撵坑里去了,哗啦啦刨土差点把他给埋喽,看园子那张老头都不忍心抓他,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又一次哄笑起来。
明楼和阿诚大眼瞪小眼。
“哎,他那时候也就明台这么大小。”明锐南记忆未减,乐此不疲地补充细节:“腿磕破了直流血,他自己抓了把土泥面面,往伤口上一盖!把老张看得吓一跳,以后每次见着我们都念叨一番。”
阿诚疑问出声:“土能止血?”
明楼按灭了一支烟分辩:“权宜之计。”力气大得阿诚几乎要捧不住烟灰盏。
“笨!哪能啊!”明堂心道小孩子不懂,好心指教道:“就算能止,那也只是土面面把血糊住了。你大哥现在腿上还留着道疤呢。”
阿诚抿嘴勾起嘴角,又下意识去扫视明楼的裤子。想追问两句,抬头看明楼眯着眼睛打量自己,默默将烟灰盏放回他膝头,不动声色地转头原路返回,乖乖地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明堂这边又跟了一轮牌,憋不住大呼小叫,撺掇明楼过来充当军师帮忙。
结果打了半天,多赢了一墩,算起来却是输了分的。
明堂越输越勇,来了劲,根本顾不得小丫头准时送来的夜宵。袁怡亲自给炖的黄芪山药粥,被坐在一旁观战的明楼泰然自若地‘代劳’消灭干净,然后借口这把不成局,轻松离坐儿。
明鑫一改往日小绅士的作风,趴在厅堂中央的大毯子上在陪明台玩跳棋。
棋盘早就被弃之不用,棋子被明台推着当玻璃弹珠打,不时从毯子滚到硬地上,叮啷弹跳几下滚远。明楼帮忙捡起一个,递还给追过来的明鑫,就听见短促清脆的一声:“碰!”
来不及皱眉,接着就听明镜带笑的声音道:“阿诚这是要单吊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