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和明台每日一早去徐先生家。回来后吃午饭休整休整,小吴老师隔天下午又来给明台讲课。明楼在家里读书翻报纸,看两个小的马不停蹄忙忙碌碌,恍惚有种错觉,自己像个辍学儿童。
中午从徐先生家回来,阿诚不睡午觉,吃了饭就专心闷头描字。明楼看他情绪不对,而且这两天早上起的比往日还要早许多,想想会不会是那天没写完字,被徐先生教育了。
“怎么了?”明楼把椅子凑到阿诚身边。
阿诚不说话,继续描。
明楼看他扁嘴气鼓鼓的样子,笑道:“徐先生打你了?”
“他打明台。”阿诚下意识接到。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不该跟明楼抱怨,抿抿嘴继续低头写字。他其实清楚徐先生很有分寸也并非是无故责打,可看明台挨了手板,他还是忍不住心里难受。
明楼知道阿诚心里有疙瘩,也没打算一日两日就让他释怀或者叫他忘了过去的经历。但是他希望阿诚不要困惑。
“去叫明台,我问问他。”
阿诚有些别扭,坐着不动。
明台正对着窗户吹口琴,明楼喊他两嗓子,挺不情愿地停下,噔噔跑过来:“啊?”
“伸手,我看看。” 明楼倒挺意外,明台这咋咋呼呼的性子,竟然没回来跟大姐哭诉一番。
阿诚坐在一旁有些尴尬。
“干嘛?”明台眼睛一翻,以为明楼要抢他的口琴,警惕地把口琴放回口袋。
“徐先生教训你啦?”
听明楼这样问,明台立马把左手递到明楼鼻子下面,这会儿才想起来告状:“徐先生打我手!”
明楼握握他肉乎乎的手心,不红不肿的看不出什么痕迹,问道:“犯错误了?”
“嘿嘿嘿,”明台也不觉委屈,拇指捏食指,两指间留一条几不可见的小缝,笑道:“小小的错误。我写字马虎不认真。”
“是嘛,那你改正没有啊?”
“改好了,改好了!”明台信誓旦旦,“徐先生还夸我有进步呢!”
“这么厉害啊,把你写好的拿给大哥看看?”
“晚上再给大哥看。”明台拒绝,“我现在要练曲子,下午小吴老师来还要给她听的。”
“这么积极啊?那快去练吧。等你下午上完课,咱们上街去陪大姐裁衣服。”
听见要给大姐裁衣服,明台可是知道自己也有新衣服穿了,哼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小调儿蹦蹦跳跳跑走了。
阿诚不平地小声嘟囔一句:“我也没写完功课。”
原本就写不完。不过明楼嘴上还是调笑道,“呦,原来你这不是想替明台讨公道,”不知从哪抽出把戒尺,看着跟徐先生手中的一模一样,“是你也犯了错误,嫌先生没教训你,讨打啊。”
阿诚惊,瞪着圆眼睛道:“不不不,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楼也不吓唬他了,用尺尖点点阿诚的本子,说道:“写字不比其他。认真马虎,一眼就能看出来。完成不完成还一说,要是你再带点情绪写字毛毛躁躁,徐先生不收拾你,我也要先教育教育你。明白么?”
“哎,知道啦。”阿诚点点头,再下笔,显然是听进去了。
明楼看两眼挺是满意,自己也坐回书案前,拿着尺子在纸上来回划线,写写停停。
等明台下课,明楼带着两个小人上街逛百货。
明镜直接从厂里赶过来,就看三个小绅士在二楼女士新款展示橱柜旁边,你一言我一语严肃地讨论。售货的也是位年纪稍大却挺有魅力的男职员,不时在旁介绍介绍款式版料。
不少小姐夫人都聚在附近,摸摸这件的衣料抖抖那件的腰线,一会儿捂嘴笑着往这边撇几眼。
明镜端着步子很是骄傲地划开人群过来,三人都是一眼就瞅见明镜,笑道:“大姐!”明台嗒嗒往前迎几步,拉着明镜的手往柜台前走:“大姐!这个好看!最新款,巴黎的!”比售货的职员还要卖力起劲。
“好好,”明镜摸摸明台脑袋上的软毛,“我们明台眼光最好了,都听明台的。”
几个人慢慢逛,看上的款式就都拿到裁缝铺老师傅那。陈老师傅是宁波人,在上海开的夫妻铺,手下带了几个学徒。店面虽不大,手艺却是顶尖,人也热情会做生意,明家裁衣服一向都交给这位陈师傅。
明台熟门熟路地坐到橱窗旁的沙发上捧着最近一期画报册,指指点点一番。明镜明楼的尺寸需要,陈师傅都熟悉,几句聊下来也很快就照着款式定好了版样。
阿诚是第一次裁衣服,明台身量也有些变化,俩人站在小台子上,陈师傅手划尺度利索地报尺寸,老板娘在一旁配合着记录。“呦,小少爷长高了有小半寸呢。是该裁些新衣服啦。”
明台沾沾自喜,转头就给明镜说:“姐姐,我长高了一寸呢!”
阿诚笑嘻嘻用手指给明台比划一寸和半寸究竟有多长。旁边陈师傅问道:“这位小少爷的衣服惯常有什么要求没有?”
阿诚歪头,他不懂,也没什么要求,明楼过来补充道:“款式料子就比照我的给他做,可以看着给多缝些贴身的口袋。方便。”
“行,能做。”
明楼看阿诚眼睛圆圆提溜转两转,走过来在他耳边悄悄道:“多点口袋好装东西。别再让好姐从你衣服内衬上发现些油渍饼屑了。”
阿诚局促地嘟嘟嘴巴,明楼笑着用两根指头捏他脸颊。
最后一圈算下来,明镜要做的套数反而最少,半真半假地抱怨道:“陪我来做衣服,你们可都收获不小呀!”
三人都很有眼色,挽手拎包提外套的,一起笑道:“谢谢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