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马

明镜力倦神疲，挽着明楼。

明楼迁就明镜的步子，走得极缓。

甫一进门，明镜就轻推明楼胳膊：“你快去看看明台。”

“大姐？”

“哎呀，我没事。”

明楼犹豫间，芳姨端着热了第二遍的糖粥，在饭厅里招呼：“大小姐，大少爷，回来啦!”麻利地摆好桌，擦着手回身迎上前，接着说道：“小少爷们都已经起来啦。饭都热好了，立马就能起锅。空着肚子忙活一大早，吃点暖和的来。”

明镜心里咯噔，甩开明楼的手，一下来了气势，朝空呼唤两声：“明台？明台？”猛然走两步，寻不着方向，这才想起来问：“人在哪儿呢？”

“刚还在这儿，”芳姨张望两眼，指指两个小人儿坐过的地方：“饭都不肯先吃，等大少爷大小姐回来呢。”

正厅房里，明台躲在桌子下边儿抱着相框，听见姐姐喊，却不知怎的，一时不太想挪窝。拧着脖子回头，要找阿诚哥做主，见他闭着眼睛睡着了，拿手指戳戳戳，拖着尾音儿小声叫：“阿诚哥，阿诚哥------”

阿诚打了个盹儿反倒更昏沉了，懒得睁眼，敷衍一句:“干嘛？”

“嘘-------小声点。”明台一根手指紧紧压在自己嘴上，悄声儿怂恿道：“咱们别出去，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你不叫醒我，自己静静的，不就得了。”

“对哦。”明台恍然大悟。

阿诚手肘顶肚子手掌撑下巴，勉力翻个白眼给明台：“我才不陪你恶作剧。”

明台见阿诚嘴上说说，却没动作，当他是默许了，悉悉索索把自己团成个更小的团儿，似乎就可以藏得更隐蔽。

“咦？”明镜的声音飘飘扬，然后又压低，不知道在询问谁: “明台妈妈的遗像呢？谁拿走了？”

明台竖起耳朵。外面可没人知道在明台怀里。是以并没人回答，大概都只是摇了摇头。

噔噔嗒嗒的脚步声儿，从远到近，光影在帘子缝里细细粗粗地变换。 “怎么这么乱糟糟的呀。看看这，这是什么呀？明台这个小坏蛋，怎么把果核乱丢啊！人跑哪里去了？”

明台缩缩脖子，无声地对着阿诚做嘴型：“都---怪---你---”

阿诚鼻子痒痒，想打喷嚏，吸了两下，忍住。

“大姐，你听？”明楼的声音同往日般不急不缓，皮鞋跟慢悠悠敲打着地砖，绕着桌子回响。

阿诚和明台登时屏住呼吸，瞪着眼睛，你看我，我看你。露馅啦？

“听什么？”明镜不知道明楼搞什么鬼:“什么声音都没有啊？”

明楼好整以暇道：“哦，那是我听错了。我还以为明台在哭呢。”

“啊？你别吓我啊！”明镜声音瞬间提了八度，最是担心明台醒来见不着自己，孤零零惨兮兮地掉豆子。

“哎，大姐，别急着去找啊。” 明楼声音里似是染了笑，神神秘秘地道: “要不我们俩先吃饭?今天的糖粥，只有一碗红豆浇头，咱们分一分；他们来晚了，只说早上是喝白粥便成。”

“哦~~”明镜似乎豁然开朗，拉长声音：“那好的呀，先吃饭。” 

噔噔噔噔，声音渐小。

阿诚来不及跟明台打手势，明台便急火火翻身跪坐起来， 然后嗤溜一下儿，整个人消失不见，只有一边儿的桌布帘呼扇呼扇地摆荡。

明楼精确无误，一把从桌子底掏出个明台，举到明镜面前晃两晃。

明镜也笑：“好，好，就你厉害。”

明台只觉天翻地覆，反应不及，悬在空中半张着嘴，一副呆样，不过精神倒挺好的。还有心思捉弄哥哥姐姐！明镜放下心，点点明台脑袋开口数落：“你呀------”瞧明台抱着有他一半大小的相片，心又软得一塌糊涂，直接词穷，揽到自己怀里轻轻哄拍：“你呀！”

明台也极乖极乖地回应：“姐姐------”

“嗯，乖。饿了吧，”明镜颠一颠怀里的明台，感觉好像都变轻了点，“那我们先把照片放好，吃饱了回来再看，好不好呀。”

端端正正归立于原位，姐弟俩高高兴兴嘀嘀咕咕说着话儿，出了门才想起来招呼明楼。明镜回头，明楼正撑着单膝，半蹲跪在桌旁，边伸手边弯腰，邀舞般无比绅士优雅。

逆着光，阿诚眼中全是虚虚散散的圆光点。几乎看不清明楼表情，但又很确定，他面上肯定是挂了笑。

全神贯注盯着那只在阴影中摊开的大手，温柔蛊惑的声音迷漫在小小的桌子底：“出来么？还是想再待一会儿？”